丁离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觉耳朵里传进喧杂的说话声，勉力睁眼一瞧，见是一个七旬老者正半坐在他床畔，皱着眉头给他把脉。

“杨老太医，犬子的病情如何？”说话的是丁离的父亲，丁家大院的老爷子，丁昌岳。

这杨老太医本名杨泽，少年时跟一名老医生学过几年手艺，后来用偏方因为给京城里的小王爷治好了一种怪病，从而被选进太医院，呆了没几年，又因为学艺不精，被赶了出来。

这杨泽回到家乡后，就开起了医馆，因为他是进过皇宫做过太医的人，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为杨太医，慢慢的年纪大了，便都称为杨老太医。

杨老太医拈着长须，轻叹道：“难，令公子的病已入骨髓，非药石所能医治。”

丁老爷一听，心中悲痛，哀求道：“杨老太医，您可要救救犬子啊，我丁家可就这一个孩子！”

杨老太医微微摇头，站起身来，对丁老爷行礼道：“丁老爷，另请高明吧。”

丁老爷急道：“杨老太医，慢行。”

随后，对下人吩咐两句，那下人快步退了出去，片刻，捧着一个木盘子跑了进来，将托盘递给丁老爷。

丁老爷将托盘上的布扯了下来，露出二十锭白晃晃的雪花银锭子，恭声道：“杨老太医，您就发发慈悲，给小儿指条活路吧。”

这杨老太医见丁家老爷送上这么银子，两眼一亮，干咳两声，眼睛转了两圈，道：“丁老爷，实不相瞒，令公子的病老夫确实治不了。不过嘛。”

听杨老太医声音一顿，丁老爷自然知道他是要银子呢，赶忙把手中的托盘送到杨老太医手里，杨老太医眯着眼睛，笑了笑，继续道：“我听说河南开封府有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他号称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医人杀人一样多，蚀本生意决不做。杀人名医，平一指。这人医道高明之极，当真是着手成春，据说不论多么重的疾病伤势，只要他答应医治，便决没治不好的。不过他有个古怪脾气。他说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爷和阎罗王心中自然有数。如果他医好许多人的伤病，死的人少了，难免活人太多而死人太少，对不起阎罗王。日后他自己死了之后，就算阎罗王不加理会，判官小鬼定要和他为难，只怕在阴间日子很不好过。

因此他立下誓愿，只要救活了一个人，便须杀一个人来抵数。又如他杀了一人，必定要救活一个人来补数。他在他医寓中挂着一幅大中堂，写明：“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医人杀人一样多，蚀本生意决不做。’他说这么一来，老天爷不会怪他杀伤人命，阎罗王也不会怨他抢了阴世地府的生意。”

丁老爷问道：“不知杨老太医与这人的医术比如何？”

杨老太医道：“如寒鸦比之凤凰，粪土比之天阙。即使老夫穷尽一生之力，也难望其背。”

“这人能救得小儿病症？”

杨老太医道：“易如反掌。”

丁老爷大喜道：“不知这平神医要多少出诊费。我愿意付千金诊费求神医出诊救小儿性命。”

杨老太医摇头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这平一指神医不收诊金，只收人命。若是要他出手救人，只能为他杀一个他想杀的人才行。否则千金难求。”

丁老爷本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虽然家中颇有积蓄，却不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犹豫了半晌终也下了决心。转头看向孩子，见丁离双目充满了哀求之色，心中一横，道：“好，我定会遵从平神医的意思去杀人的，只是不知这平神医能否出诊来此？”

杨老太医轻哼一声道：“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为你家千里迢迢的从开封跑到华山？若是丁老爷若是想救令公子的性命，还是速速安排马车送令公子去开封吧。”

丁老爷忧心道：“小儿病情严重，怕是经不起车马劳顿，若是路上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啊？”

杨老太医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白色的青瓷瓶，道：“这里有六颗天王续命丹，是老夫多年来珍藏的宝物，每服一粒可续命一月，这六粒足够他坚持到开封了。”

丁老爷接过再次道谢，杨老太医转身离开，在门口叮嘱道：“若是平神医认为你没有杀人的能力，你便对他说，你会放出万金悬赏，无论是谁都能杀掉的。”

丁老爷连连点头，躬身送杨老太医出门。

随后转进屋内，见丁离面色枯黄，没有一丝生气，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看着老父蹒跚，苍老的身影，丁离眼中不由涌出两行热泪，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一时间脑中翻江倒海，再也不能平息。

杀人名医平一指，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的规矩，这人极其古怪，若是让他老父杀些素不相识之人倒也罢了，但是若要杀他的亲朋好友，却会让他极为为难，以平一指的功夫也算的上一流高手了，若是不从，定会落得家破人亡。

越想心中越是悲苦，不由得又大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