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终于迈过了那条线，他看见裁判按了一下秒表，便松了一口气，跟着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他愣了两秒，就察觉到这个人是谁，急忙向后避了一下：“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没碰到你的胳膊吧？”

牧屿半侧着身子用右臂揽着休祁的肩膀：“没事，我躲着呢。”

见果真没碰到牧屿的胳膊休祁才松了口气，跟抽干了全部精力一样顺势就坐到了地上，他仰着头，朝着牧屿笑着道：“我厉害吧，拿了个第三名呢。”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了下来，一向白皙的脸也因为过量的运动而涨红，这一次他真的是毫无保留地参与到一项运动中来，虽然疲惫不堪，却觉得格外的充实愉悦，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

牧屿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朝四下里看了看，最终慢慢地蹲了下来，看着休祁的眼睛，轻声道：“休祁，你不是第三名……刚刚那个裁判他看错了人，所以在你过线的时候没有给你按表，让你多跑了一圈，按你秒表的成绩，是第五名，班主任已经去跟体育组交涉了，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在我心里你都是第三名。”

休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也陡然消失，他跟牧屿对视了几秒，确认这人不是开玩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个裁判在哪儿？我要找他理论一下，有没有他这么当裁判的，有没有职业道德？”

牧屿急忙起身拉住休祁的胳膊：“这事儿就让老师去交涉吧，你刚刚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先跟我去好好休息一下。”

休祁的眼圈涨的通红，他有满腹的委屈却不想在此时在牧屿面前表现出来。他那么尽心尽力地准备这次比赛，第一次把班级荣誉放在了心上，也第一次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最后居然落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知道比赛已经结束了成绩已经报了上去，他这种时候去找裁判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就是想做点什么，他怕他再不去做点什么，就要当着牧屿的面哭出来。

休祁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将牧屿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扒了下去，勉强笑了一下：“我回班级换一下衣服……你要不要去看看其他的项目？”

牧屿脸上的担忧十分的明显，他刚要张嘴，休祁就剧烈地摇了摇头，声音里隐隐带着哀求：“让我自己去吧，牧屿，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升起自尊心，即使心大如休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牧屿看了休祁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换完衣服来找我。”

“好。”

牧屿站在原地看着休祁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朝着教学楼走去，他的心底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连日来，他看着休祁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晨跑，也知道他对这次比赛怀着怎样的期望。那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无比认真的休祁，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牧屿去找了一次班主任，跟体育组交涉的结果很明显，体育组表示可以给休祁补发一件奖品，但是休祁的成绩还是要按秒表上的来算。他们承认是他们的失误，但结果就是结果，不容更改。牧屿把那个印着一中校徽的笔记本随手塞到自己的书包里，转过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休祁已经进去太长时间了，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他。

到教室里晃了一圈，连水房牧屿都没放过，却没有看到休祁的踪影，牧屿皱着眉头从教学楼出来，却在路过楼前的灌木丛时顿住了脚步。灌木丛虽然不高，但是却很茂密，跟教学楼之间有一小段的空隙，以牧屿的身高，一眼就看见了猫在那个空隙里的人，正捏着纸巾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牧屿笑着摇了摇头，在灌木丛外慢慢坐了下来，枝叶摩擦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那个人，他动了动，似乎犹豫要不要出来，牧屿这才缓缓地开口：“休祁，是我。”

休祁这才松了口气，他抽了抽鼻子，强装镇定道：“这里树荫多，我在这儿凉快一下。”

“嗯，我知道。”牧屿朝着身后的灌木丛靠了靠，“我也热了，也来凉快一下。”

隔着一道不到半米宽的灌木丛，一里一外两个少年，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休祁带着鼻音挫败无比的声音才传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废物的，平时懒懒散散的，做什么都不用心，好不容易参加个三千米，居然还能多跑一圈。”

“多跑一圈的一大半责任在裁判，另一半责任在我。你在场上比赛很容易晕头转向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圈，我就算不能一直盯着你，也应该找个人帮你数圈。这么说来，连自己的运动员都照看不好，我这个负责人其实才更失败吧？”牧屿这个位置，能够看到热闹的操场，他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情，只想靠在这里，陪着身后这个人这么安安静静地说着话。

听见牧屿自责起来休祁立刻反驳：“才不是你的问题，你要负责班级那么多的事情，哪有可能面面俱到。”他又抽了抽鼻子，“其实我只是最开始抱了太大的希望，一时之间是这个结果，实在是有点没办法接受。”

“我懂。”牧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手指已经消了肿，但是之前肿起导致皮肤现在开始脱皮，看起来格外的难看，却是在恢复的很好证明，他轻轻地伸缩了一下手指，继续说道，“就像我之前对那场篮球赛也是抱了很大很大的希望，但是像受伤这种意外是我们无法避免的，即使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我依然无法避免失落，尤其是失去了参与总决赛的机会看着别人拿走了第一，我其实很不开心。可是我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好好休息，好好照顾我的伤处，反正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的。”

牧屿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灌木树枝上，他仰起头，秋日的天空总是又高又蓝：“休祁，遇到我们接受不了的事情难过一下是可以的，但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还有以后呀。”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休祁从空隙里站了起来，俯视着牧屿的脸：“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没忍住，我现在好了，所以你以后也不要拿这件事笑话我。”

牧屿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休祁微红的眼睛还有被擦的通红的鼻尖，他下意识地就抬起手，在那个鼻尖的位置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知道，我不会笑话你的。”

微凉的温度在鼻尖上轻轻的停留了一下，休祁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瞪大了他兔子一样的眼睛。牧屿因为他的样子笑了起来，朝着休祁伸出手，“拉我起来，陪你去洗把脸，然后继续去当啦啦队。”

休祁慢慢地伸出手拉住了那只修长的手，他的嘴角也慢慢地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