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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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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是大年二十九,除了在驾驶室指挥的船长,几个副手跟瞭望员,其他人都在慌里慌张地检查各个仓,直到将近黎明,他们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确定只破了一个仓,也被他们及时发现了,阀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海水漫不出来。

大家瘫坐在小餐厅里,对讲机与安全帽全都丢在一边,身上的衣物潮乎乎的,全是汗。

一个仓漏水,船是不会沉的。

可他们还被困在这里,明天,后天,或者下一个小时,又会遇到什么呢不知道。

四周没其他船只,就他们这艘船孤零零地飘在这片海域,根本无法发出求救。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见到海盗。”有船员握拳捶打酸硬的腿,他暴锤两下,绝望地嘶吼了声,“啊海盗呢,为什么连他们都没个影子”

旁边的船员嫌晦气,连着呸了几下“你疯了吧海盗来了,咱们还有活路走”

“你知道个屁他们一直在不明海域出没,比我们了解深海,有他们在,我们可以跟在后面啊”

“卧槽,你真疯了,你想海盗给你带路凭什么你是天运之子还是海的王子他们来了,只会抢了物资,把我们杀了抛海,再让船沉下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那两人吵起来,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脖子也伸得老长,像极了两头荒野里徒步许久的旅人,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没人劝架。

就在极度躁乱又极度沉闷的氛围下,海平面上缓缓出现了一条浅橘色的细线。

那线条周围晕染着柔和光晕,和冰冷昏暗的海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看了眼睛刺痛,内心澎湃。

天亮了。

赵叔搓着脑门安全帽留下的印子,蹦出一句“今天过年。”

已经叠在一起你死我活的两个船员都一愣。

“过年啊。”老头把廉价的香烟头嘬了好几下,实在嘬不出味儿了才丢开,“大家今天捯饬捯饬,中午好好吃一顿,再喝两杯。”

“是啊,别想太多了,生死有命。”

“说不定年夜饭一吃,罗盘就恢复了呢,先前不是有反应吗”

有部分人刚离开航线的时候很惊慌很崩溃,他们都想跳海游游看能不能游出去,有几个还真尝试了,最后落水狗一样游回了船上。这些天下来,他们渐渐就看开了。

过了会,干了大半辈子的老船员发声“只要信号恢复了,海图显出来了,就算那时候船撞了哪要沉,我们也能活。”

赵叔附和“是啊,罗盘一恢复就代表我们已经离开了那块鬼怪海域,到那时就算是翻了船,我们都还有希望。”

“可别乌鸦嘴了”经验略少的小船员听不了这个。

“乌鸦嘴这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叫f,f什么来着”老头笑呵呵地来了一句。

小船员拒绝回答。

大家喝了些水,看了会早就看腻了的日出,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过年毕竟是喜庆的日子,也传统,大家都过,就有共鸣。

况且他们也不是第一年在船上跨年了,有回忆。

于是昨夜那一震带来的恐惧被大家暂时刻意放下,他们腾出空间迎接新年。

赵叔带着早饭,在同事们的暧昧或鄙夷眼神中回房间,一进去就惊到了。

床上的青年平躺着,一张脸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就像是刚结束一场恶战,身上还带着从战场上带出来的戾气。

“小茭”赵叔反应过来,快速关门,不让往里瞟的

同事看到,“你新添的伤是哪来的啊”

“摔的。”茭白的心情跟他残坏的身体情况刚好相反。他特快乐,甚至还有点即将看到一部电影高潮环节的小期待,过了高潮,就可以快进送回收站了。

真他妈受够了胃里晃荡的恶心感,天天吐,他的喉咙就没好过,嘴里都有挥之不去的铁锈味道。海上这瓢狗血请速速来。

赵叔不知道茭白的想法,只感觉他是情绪不好,撒谎都懒得找合理点的说法,摔能摔成那样三岁小娃娃都不信。

这孩子有一点自虐倾向。

赵叔想啊,年纪轻轻的,长相也算不上多天下无双独一份,他能住进戚家,必定承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压力,都不容易。

“船怎么样”茭白把脑袋歪过来。

赵叔说了大致情况。

茭白“”震得那么厉害,就破一个仓不可能只是这样。

他意有所指“赵叔,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赵叔在撕榨菜的袋子“准备什么”

“你说沉船啊”他从下往上将榨菜挤出来,往稀饭里抖进去一些,“沉不了的,我们这船不是一般的小船,破一两个仓都没事。”

“小茭,你嘴上的伤更严重了,说话都淌血,还是等稀饭凉了再吃吧。”赵叔把小桌挪到床前,让茭白能够到。

茭白没胃口,他转头去看房里仅有的小窗户。外面是水和天空。

每天都是这场景,视野疲乏又单调。

茭白好想看汽车和洋房,他都感觉踩在陆地上是上辈子的事了,船上一日,犹如十年。

茭白在机舱的轰轰运作响动中闭眼,打了个哈欠。

小年夜被绑上了船,除夕还在船上。

真的,大年初一谁能让我上岸,谁就是我祖宗。

茭白搭在军绿色旧棉被上的手指胡乱一阵敲。以他多年看狗血漫的经验,狗血可能是齐家老二送过来的,毕竟他缺席海上行的时机有点微妙。

而且还和礼珏有关。

不然他参与进来就没意义了。

断翅里的原主早死了,不存在被齐子挚绑上船的情节,礼珏也就不会被卷入其中。所以茭白不清楚会是个什么发展。反正离不开狗血的本质。

茭白抓了抓油兮兮的头发,几处结痂的伤口黏着发丝,被他这一抓全扯起来了,伤口也流出血,他又疼又爽。

疼是身体上的,爽是心理上的。

因为茭白想到了自己往齐子挚面上吐的那一口,还有当时扯下他头发,抓烂他皮肉的触感。

啧。

我真是个变态。

茭白擦掉从头发缝里淌下来的血液,虚缓地喘了口气。

今天他不想去货舱应付那对齐家兄弟。

过年啊,老子要对自己好点。

茭白半梦半醒之际,降海的东南面,也就是货船“平顺”失踪之地,停着一艘巨大的远洋船。

救生艇存放地摆得很满,甲板上站着一排戚家培养的精英队,一切都准备就绪,等一个指令,和老天爷的放行。

放他们进目的地进行施救工作。

大过年的,船上所有人迎风面向大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上午到下午,他们还在等。

船也在这一片区域慢行,多数时候都在被浪流推着走或退。

就在天幕快要降下来的时候,驾驶室那边传来最新消息。

船在避开一个探测到的小漩涡,逆流到深水区一处时

,雷达出现了不到一秒的失灵。

“准备”经验丰富的机长在镇定地指挥。

这消息在船上扩散,所有人都没慌乱,他们签了生死协议。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一旦他们出了事,戚家会给多少赔偿。说白了,就是自愿来的,并非是强权压迫。

章枕捏着两个铁核桃来回走动,这次出行比较匆忙,戚家动用了百分之九十的资源,赶在出海前召集了国内最顶级的航海相关技术团队。

进不去神秘海域,就在保证三哥的人身安全下,原路返回。

如果进去了,就一定能出来。

必须出来。

否则西城戚家就完了。

章枕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他只希望船能停泊,人能平安。

海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危险,三哥连风险评估报告都没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虽然三哥没说要搜寻多久,但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吧,在海上泡一周不短了。章枕满脑子都是那天早上茭白奄奄一息地趴在床边,一脸血的样子。

章枕的头部一阵刺痛,他用铁核桃抡了抡,隐约听见三哥说了句话,他的心思被转移“三哥,你说什么”

戚以潦坐在桌前,小臂压着一堆文件,他受持钢笔,黑色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面,镜片后那双疲劳过度的眼眸盯着电脑屏幕。

“就在刚才,天星a附件有动静。”戚以潦抿了口咖啡,他说完,放下和他衣着的色系相似的水杯,靠在椅背里阖上了眼。

皮椅轻晃,弧度惬意又舒适。

章枕愣了半天,铁核桃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脚背,他都没感觉到疼,只体会到悬在心口的巨石大山裂开了一条缝隙。

太好了

还活着吧。茭白,你可得活着,要对得起这么多人的寻找跟等待。

“三哥,要通知沈董吗”章枕压低声音问。

他三哥没回答。

似乎是睡着了,没听见。

东城,郁岭一发现这一信号,就立即拨通一串号码。那是他弟弟目前暂住的私人别墅联系方式。

郁响被岑景末的人秘密从南城接来东城,又乘专机去英国静养,在这期间他一直是昏迷着,就没醒过,他在逃避现实。

郁岭让护士把手机放在他弟弟耳边。

“小响,哥哥的天星a主件刚刚接到了附件的信号波动。”郁岭咬着半截烟,他的腹部还缠着纱布,面颊略显病态,长了一层粗糙随性的胡渣,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毅铁血,“茭白有望回归。”

电话那头只有仪器冰冷的声响。

“他那边的处境一定很苦,可他在坚持,你应该向他学习。”郁岭看一眼腕部的绷带,“等他回来,你还要陪他高考,送他进考场,这是你跟哥哥说过的事。别忘了。”

病床上的郁响睫毛轻动了一下。

天幕昏沉。茭白在拿着水管冲甲板盖,水流飙起来,冲他眼前掠过,往上空冲。

本来他在赵叔房里睡觉,好友一上线,他就出来干起了这活。

一身破败,还被奴役。

够惨了吧。

要是还不够,那他可以把棉袄脱了,穿漏风的毛衣抖出残影。

茭白一边冲甲板,一边留意齐子挚的头像,还没下线。

就在他五米内的某个犄角旮瘩旁观。

茭白看不见齐子挚,但海豹就在他眼皮底下躺尸。

是的,躺尸。

肚皮翻起来,两只短短肥肥的爪子放在上面,微

笑脸。

十分安详。

随时都能来一波喇叭索拉,把它送走。

而活跃度呢,一会蹦个05,频率非常有规律。

茭白现在还摸索不出,齐子挚的活跃度冲出五十大关的钥匙是什么。

沈寄那一关,是他厌恶至极的说了个滚。

齐子挚就

茭白揍过了,抓过了,口水都吐过了,还是不行。

“小茭”

船舱里响起赵叔的喊声。

茭白匆匆结束手上的活进舱,身形跌撞,两条腿颤得厉害,他一个不稳,身子重重摔在了水迹斑斑的甲板上面。

疼疼疼。

苦肉计只此一次,以后真不能再用了。

齐子挚将视线从瑟缩不已的青年身影上撤开,他转身回了货舱。

阴影里的礼珏见是大哥回来了,他忙跑过去“大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茭白呢,你没见到他吗”

齐子挚狼狈地靠在货箱上面。

礼珏赶紧扶住大哥,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到地上“今天过年啊,我们不能让茭白被欺负。”

齐子挚的气息很不稳,他快到极限了,弟弟却没看出来,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大哥,你的手好烫大哥,你醒醒啊,大哥,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大哥”

耳边有弟弟紧张不安的声音,夹杂着不知所措的哭音。

齐子挚想睁开眼,哄弟弟几句,可他的身体状态由不得他。

除夕夜,齐子挚因为身上多处伤口严重感染昏死过去,生命垂危。礼珏跪趴在他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茭白在吃饺子。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馅。

船员们包的,赵叔找机会给茭白送了两盘,还有两小瓣蒜。

茭白捧着蒜,就跟见到亲人一样,眼角都湿润了。

虽然不是糖蒜,但咱也不是贪心的人。

茭白把蒜送到嘴边,“咔嚓”啃一小口,满足了。

晚上船员们都在餐厅喝酒。

茭白准备睡了,不知怎么眼皮直跳,他躺了会就爬起来,穿上赵叔替他要回来的羽绒服,拉上拉链,去了货舱。

他真不想在过年这天找罪受。打工人想放个假怎么这么难。

茭白一进货舱就听到了礼珏的哭声,都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丧一般。

“小珏”茭白没手电,他摸索着货箱喊了声。

礼珏从货舱深处冲出来,手里是只剩下一格电的手机,他往茭白怀里扑。

茭白条件反射地错开身,看礼珏摔趴在地,嘴里发出痛叫。

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一身伤的人,能经得起这么扑吗瞎搞。

茭白没过去,只说“你自己起来吧,我拉不动你。”

礼珏趴在地上抽泣片刻,突然掉个头,朝着茭白爬过来,抓着他潮湿肮脏的裤腿哀求“茭白,你救救我大哥,他快不行了,他”

话没说完,礼珏指间的布料就被一股力道带走了,他呆傻几秒,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哭着追上茭白“我大哥他在那边,茭白,我大哥”

“看到了”茭白吼,他踢踢刚才差点把他绊倒的齐子挚,对方没反应,呼吸声都时有时无。

而齐子挚的头像框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圈白,这是要戴小白花的节奏。

那不行。

齐子挚还没进组,他在这时候死了,我怎么办

去他妈的操蛋玩意

“看好他。”茭白说完就扯傻愣愣的礼珏,恨铁不成钢地咒骂了句,“我让你看好他”

礼珏正在纠结手机就要没电了,他一直省着,现在不能不用了。茭白吼他的时候,他吓得一抖“知知道了”

茭白很快回来,他带了水,消炎药,酒精,手电,临时乱七八糟扯的碎布条。

“小刀呢”茭白在齐子挚的衣服里摸索,“操他妈的,小刀呢”

“是这个吗”礼珏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物,很小声地说,“我大哥给我防身了。”

茭白青紫不堪的脸部一抽。齐子挚这傻逼。

礼珏杀是个只鸡都要哭半天,良心不安夜里做噩梦的人,还敢用小刀

茭白拿走礼珏手里的小刀,拽掉刀壳,利索地拧盖酒精,把刀刃淋透“按住他。”

礼珏脑子空白,他不自觉地照做,两只嫩软的手放在他大哥胸口。

“按他胳膊,用上你吃奶的劲。”茭白咬住手电,跪到齐子挚的腿上,压住他,小刀呲拉一下就把他的裤子切掉了一截。

礼珏心惊胆战“茭白,你慢点,别划到他”

后面几个字被他的干呕取代,他猛然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大哥腿上的烧伤。

茭白是第一次看齐子挚的瘸腿,他没吐,因为他拿药的路上吐完了,胃里已经没了东西。

漫画就是漫画,正常人的烧伤到了齐子挚这级别,早升天了,哪还能绑架,偷溜出去给弟弟找吃的,跟人打架。

其实我自己也是,我融进了这个以狗血构架的世界,我同样有了漫画buff加持,不然就我遭的折腾,我已经去地府了。茭白感慨完,把小刀扎进齐子挚发臭的伤处。

齐子挚的防卫意识促使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礼珏拼命按着他,呜咽着喊“大哥,是我啊,是我我按着你呢,你忍一忍,烂掉的肉挖掉就好了”

货舱深处除了刀尖挖抠腐肉的声音,就是礼珏的哭声,他一直哭,身前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哭到最后流不出眼泪,就一声一声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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