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川开着路虎，朝着石叶镇方向驶去。王清霞坐在车后面，闭目养着神，也不说话。

车刚刚出城，秦小川实在也是忍不住，便道：“王主任，你准备的钱呢？在哪里？”

王清霞睁开眼睛，朝前面看了看，道：“钱应该在今天半上午的时候已到了石叶镇了。电话我已经打下去了，恐怕此时石叶镇的镇政府那里的礼堂里已经聚集了所有缫丝厂的工人了。”

“嗯……”秦小川点了点头，心里也落了下来，又道：“记者文稿呢？准备好了？”

“嗯，我在省城正好认识《南江日报》的一个副主编，这事儿已经办妥了。另一个记者已经在市政府那边不远的酒店里住下了，明天等着拍照片就是了。还有一个记者已经在石叶镇潜伏了。”王清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来。她也不由得想起秦小川的这些点子，心里还是感觉这家伙挺有才的。

秦小川也是暗自感叹，唉，以王清霞的出身，要办到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难的。只不过，她当时也是急了，不了解这边的情况，承诺太早，以致于慌了手脚。自己不指点一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利用资源呢！

想了想，秦小川又道：“工人那边，策应工作都做好了吧？”

“这个不用说了，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特别是那个李大根，据说办得也相当不错。”

“虱信委那边，也都搞定了？”

“那当然，没问题的。”

“可是，钱明明上午就到了，我们怎么上午才下石叶镇？要是那样的话，恐怕现在早已回来了吧？”秦小川最不解的，还是这个。

王清霞坐的后座的右边，抬头斜望着秦小川，认真而温柔道：“上午我们去的话，你的车就拿不到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风光呢？”

秦小川突然就沉默了，虽然能理解王清霞这么做的用意，但心里想起父亲，还是很难过的。王清霞见状，也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秦小川才道：“王主任，我无法对你说出谢谢二字，请你理解。”

“没事儿，我懂。”王清霞幽幽地回道。

“可你这样做，不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吗？”

“什么麻烦？”王清霞已然猜到秦小川是什么意思了，但还是问道。她反正觉得，这家伙的嗓音清亮磁性，听起来特别舒服。

秦小川心态很稳，平静道：“你对我又送车，又送钱的，我当然知道以你的家庭出身来说，拿出这样的钱来，不是什么难事。可……你的丈夫会怎么想？他要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你们不会闹矛盾吗？特别是你想在仕途上帮助我，还想把你的肉体也给我，我真的很为难，不想让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王清霞听得心头一阵暖暖的感动，恨不能此时秦小川就在身边，她想靠在他的身边。因为她的心底同时涌起了一抹强烈的酸楚感，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唉，小川，你想多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当然，它有它的特殊性的。”

“特殊性？”秦小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清霞。看到这个表情幽怨的美艳女人，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软。没有办法，王清霞这样的美妇，情绪低落时，那幽怨的情态实在是扣动人心，让你情不自禁就同情心泛滥，极想好好抱着她，疼上一回，并不是上一回。

王清霞又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此时，窗外阳光正烈，山野在向车后飞逝，车行得很平稳。她就望着路边一棵棵飞逝的道边白杨，道：“小川，你现在的心理素质很稳定，变得越来越成熟了。我说的话，恐怕你都不会在心里记恨了。你是个戴绿帽子的男人，对吧？”

秦小川心头一抹苦涩升起，真没有发怒，只是点了点头，道：“是的，绿帽子，一顶怎么也甩不掉的绿帽子。我现在人生在上升期，离不掉；要是把你送我的车开回去，把你送我五百万的事情再让莫娜娜知道了，我的婚更离不掉了。这个女人，眼里除了钱，没有别的了。也好，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真的无所谓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绿帽男，我都无所谓了。呵呵，绿自己的帽，让别人说去吧！”

王清霞听得淡淡地笑了，觉得秦小川真的变得极为豁达起来。她点了点头，又道：“你要是一直和莫娜娜在一起，也是永远都做不了父亲的人吧？”

这一点呢，王清霞还是在经贸委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莫娜娜的情况的。秦小川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我要想当父亲，只能做梦而已。像我，快三十岁了，又来自农村，没有孩子，真是有些丢脸的事情。但也没有办法，情况摆在这里了。”

说到这个，秦小川也是想起俞婉云来。唉，红颜薄命呐，她这样的女神，也是做不了母亲的。当然，要是俞婉云做母亲的话，秦小川更愿意自己是她孩子的父亲，而不是那什么刘杰。

王清霞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小川，其实我和你一样，我是个绿帽女，也是一辈子无法做母亲的女人。咱们呐，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什么？！你……”秦小川听得心头生惊，居然是靠边停下车来，扭头望着神情凄然的王清霞，心中猛然更生起一抹疼来。只有受过相同伤害的男人和女人呐，才能有心灵共鸣的啊！

秦小川也实在是不敢相信，就凭王清霞这美貌、性感、出身，她丈夫还敢在外面乱来吗？那她丈夫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家有娇妻不用，却还在外面寻花问柳？为什么王清霞又做不成母亲？难道她也有什么病不成？

那时，王清霞拿出自己LV包里的高级白玉钢茶杯，喝了一口水。她看了秦小川一眼，然后盒上杯盖，望向车窗外的远山，幽幽道：“我丈夫叫姜仕平，比我大十岁，今年38岁了。他是中央一位离休首长的大孙子，现在就在国土资源部任职。我和他的婚姻，就是十年前的一桩政治婚姻，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连结婚年龄都不到。他年轻时候胡来，特别爱蒸桑拿浴，工作上也是不管不顾，爱喝酒、抽烟，所以精子质量一直很低，我们是没法生育的。他是离过四次婚的，我是他第五任妻子。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有过一个初中女生帮他生过一个儿子；二十岁的时候，有个女大学生给他生过一对双胞胎的女儿。所以，姜家是有后人的，到我这里了，我是没法做母亲了。他那个圈子，情人不止一两个，我也都默默地认了。”

秦小川听得心头不止是震惊，完全是脑中炸膛，直愣愣地看着王清霞，实在也不敢相信她的话呀！政治婚姻，他懂，因为赵长龄就是十年前在南江省称王的。可姜仕平的成长、生活，也太他妈让人难以置信了，但那就是王清霞说出来的事实。可……赵长龄就愿意这样让自己的女儿不当母亲，不留个一男半女，那又要如何能营造更大的政治利益呢？万一姜仕平又把王清霞给离了呢？

王清霞看着秦小川震惊的样子，无奈地苦笑了笑，道：“婚后，我跟着姜仕平在首都住过一段时间。刚开始还行，天天晚上他都在家。但过不了一个月，他又在外面花心，胡搞乱搞。后来，我就回南江了，在娘家住着。我们的婚姻也就这么拉开了距离，有时候一个月能见一次面，有时候两三个月见一次。每次和我在一起，他用不了三分钟就泄了。”

秦小川忍不住道：“他恐怕是在外面放多了，而且确实身体素质下降很快吧！”

“也不是……”王清霞脸上一红，然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轻声道：“唉，不说这个了。和我结婚的时候，姜家老爷子还打过姜仕平，坚决不允许他再离婚了，说我是这些年最

好的孙儿媳妇。有时候，老爷子还会和奶奶常来南江看我。老爷子退休了，时间挺多，这一次我回省上，也是多数时间陪在他们身边的。我这边的能量看起来不算小，有你的指点，石叶镇的事情都不是个事儿。”

秦小川点点头，表示理解，暗觉得姜家老爷子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当然，其孙子未婚生子，又离过四次婚，他到底也是疼孙子，所以才一打了事吧Ｉ他还是不解道：“王主任……”

话没开说呢，王清霞已打断道：“小川，没人的时候，叫我一声王妹，或者清霞吧！别老是主任主任的，让我心里很别扭。我回这里来，也是因为外婆家原来是这里，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我舅家的。只是我舅去年吸毒过量，死了。舅妈也带着女儿到省城了，房子空着，我回来就正好住在这里。在这里工作都无所谓的，但我在外婆家长大，回到五陵，感觉是落叶归根一样。而且，我也不想过多地呆在省城里。回到这里，其实我还是想干出一番事业来的。以我父亲的关系，这并不是难事，但我还是想更多靠自己。当然，我跟母亲姓的，没有跟父亲姓。你总是叫我主任，让我感觉我们很陌生，感觉我除了被人恭维着，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秦小川还是挺感叹，觉得王清霞也算个有事业心和尊严的女人吧４着她那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面透着凄婉与乞求之色，让他心里还是软了软。他点了点头，神情严峻，道：“好吧，叫王妹有点肉麻了，还是叫你清霞吧！不过，你这个清霞可比年轻时候的林青霞更青霞。经贸委现在都流传一句话，说我们现在有二霞，清霞成熟让人爱，凤霞清纯让人想。”

听到秦小川的赞美，王清霞淡淡地笑了笑，女人天生爱漂亮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道：“我是一天天老了，杨凤霞正年轻呢！不过，杨凤霞这丫头，看起来她的背景也不小，也许不止于在市上有关系吧！”

秦小川知道王清霞久在高层圈子，识人的能力还是相当到位的，暗自也是一赞。因为他确实感觉到杨凤霞的来头相当不小，只是有待于慢慢去揭开。他也认真回道：“清霞，你哪里老了？正青春的年纪呢，看上去也很特别年轻的。杨凤霞这小丫头，的确是来历不小的。不说她了吧，说说你。你这么年轻，又是赵书记唯一的女儿，抛去政治婚姻不谈，怎么他就忍心看着你不能做母亲呢？”

听到此话，王清霞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川，我其实只是赵长龄的干女儿，也算是他唯一的女儿吧！唉……不说这些了，开车走吧，咱们办正事要紧。”

哦，干女儿……嗯，干女儿。秦小川莫名地就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清霞，我可以这样说，你跟当年文成公主一样，也不是真公主。”

王清霞呵呵一笑，道：“我哪里敢跟文成公主比啊？再说，松赞干布也影响不了大唐官员运势啊！”

“这么说，姜老爷子岂不是就能影响大唐官员了？好吧，我懂了，姜家能量确实大了。以后的姜仕平，应该也会不简单的。”秦小川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王清霞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秦小川也重新开车上路，心头对王清霞还是有些惺惺暗怜的感觉。

王清霞坐在车后面，看着秦小川，感觉对他说出这些特别是当秦小川中午说要得到她的心和肉体时，她真的挺感动的。这些年，亲近她的人，哪一个不是带着利益来的呢，很多人都想得到升迁，或者是一亲她的芳泽来得到上位，可唯有秦小川，他敢说出“心与肉体”的想法。

如果说昨夜王清霞是想赎罪的话，但现在，如果秦小川要她，她那赎罪的成分会少很多，至少情感的倾向要更多一些。只可惜，秦小川现在想着工作中的正事，而且在父丧之后，情欲也得到了压抑，一种正常化的压抑。

等到秦小川将车开进石叶镇，来到镇政府的门外时，便看到了一辆运钞车停在门口。他不禁回头微笑道：“清霞，这车上午来了，恐怕是引得不少人注意的了。”

王清霞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秦小川道：“还不是你的主意，说钱得发现金，要是转款让别人干的话，说不定又得浪费时间，还可能有克扣。”

秦小川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多说什么，车朝着镇政府小院子的门里开去。那时，王清霞拉开车窗，对运钞车的驾驶员挥了挥手，道：“我是王清霞，你们跟进来吧！”

运钞车驾驶员早接到行长命令了，只等美艳的王清霞呢！现在听到指令，他当然是开车跟进，两个押钞员和他都看着秦小川开的路虎，好惊讶，只道这女人真是有钱呐！

而那时的石叶镇政府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太阳烤得院子里的花草萎耷，树叶发蔫态。只有知了在树上一声声鸣叫，完全不知酷热。

一楼的办公室里，杨秋灵一个人刚刚上了个洗手间，走过窗前时看到秦小川的路虎开进来了，当场还惊了一跳。她真没有认出戴着墨镜的帅哥司机是谁，而且这是省城的牌照啊，难道下来什么大人物了吗？

可杨秋灵一看到路虎后面跟的运钞车，顿时想到了什么。因这这车半上午就在外面停着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呢！现在她已然明白了，这一定是缫丝厂工人的钱下来了啊！

杨秋灵是知道的，现在工人们都被方家俊副镇长安排在镇政府办公楼后面的礼堂里呆着呢，这还是上午接到王清霞打她的电话后，她去通知的人呢！此时，方家俊和镇委书记柳茂林正在礼堂里陪着那些工人呢！

杨秋灵心头欢喜不已，当场都没有说出来迎接一下，而是穿过办公楼后门，向着后面的礼堂奔去。那礼堂的后门背靠着办公楼，正门倒是在另一面。杨秋灵就从礼堂后门进去，见里面工人们正在质问柳茂林和方家俊怎么还没有钱下来，里面有点乱哄哄的。她当场对着里面兴奋大喊：“都别吵了啊，钱来了！在办公楼那边呢！”